,但做爱还是卖力的,所以夫妻过得还像那么回事。现在,究竟怎么回事呢,诺言睡觉,他上网,他来睡觉,诺言则起床了,有些时候,诺言看见他来睡觉,也想温存一会,可章豪好像刚从另一个世界回来,恍惚得很,不知道身边 还有一个等待他的妻子,连话也懒得说,蒙头便睡。弄得她也只好抑郁地去楼下空地上,与一群老太婆一起练香功。
诺言就很生电脑的气,可电脑又不是女人,跟它争风吃醋也没什么来由。毕竟章豪也不过玩玩电脑,还不像时下许多男人到外面花天酒地玩女人,章豪到底还是好的,令人放心的,只是像个孩子一玩起来就昏天黑地没完没了,需要调教而已。这夜,诺言洗了澡,换了睡衣,在床上躺了好些时间,然后叫唤章豪。章豪“嗯”了一声。诺言娇声说,别玩了,你过来。章豪说,我正忙呢。诺言便来到书房,倚在章豪肩上。章豪正猫腰一动不动地玩四国军棋,手摁着鼠标点击自家的司令,杀气腾腾地从边路吃下去,也不知吃了对方的什么东西,不一会,就让对方的炸弹给炸没了。章豪显出一副很沮丧的表情,对着屏幕说, 操,操,操。诺言说,别玩了,你要输了。章豪并不理会,又搬出军长去吃,嘴里继续自言自语道,操,操,操。好像他不是在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而是在做爱。诺言觉着他这样子十分好笑,就耐心等他输得一塌糊涂,然后将气息呵进他的脖颈里。章豪说,你不睡觉?我睡不着。诺言又将气息呵进他的脖子,章豪也不懂她的意思 ,又准备接着玩另一场战争游戏。
诺言烦躁道,你天天玩这种小孩游戏,无聊不无聊?
有点。
你再这样下去, 我就不理你了。
那我该怎样?
给我睡觉去。
章豪见老婆生气,仰头发了一会儿呆。好像不知道老婆干么要生气,他又没有惹她生气,他也没想着要惹她生气 ,他几乎就忘了还有个老婆。既然老婆生气了,他就关了电脑,照老婆的指示,睡觉去。
章豪靠在床上,并没有睡着,又继续发呆,及到诺言伸过手来,并滚到他怀里,才知道老婆是想做爱。他习惯性地将老婆抱住,准备覆行丈夫的责任,突然他觉得找不着自己的身体了,这种感觉持续了好一阵子,也不见消退的迹象。章豪就有点紧张,放了老婆,装着尿急的样子,开灯上卫生间撒尿。撒尿的当儿,好像是有点什么感觉了,但卫生间回来又没感觉了。章豪就很沮丧,让灯亮着,茫然地注视着老婆。
诺言见他这样子,迟疑了一下,问,你在想什么?
章豪说,没想什么。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可没想过这个问题。章豪说着,很抱歉地笑了笑,诺言便又滚到他怀里。
章豪想,这爱是要做的,拒绝做爱那是对老婆的莫大伤害,他可不想伤害老婆。尽管怀着这样良好的愿望,但章豪就是找不到自己的身体。
诺言说,你怎么啦 ?
章豪说,没怎么。
你还爱我吗?
爱的。
我们有多久没亲近了?
好像也没多久。
还没多久?我觉得我们已经很陌生了,你再这样,我就要不认识你了。
我不就是在书房玩电脑么。
诺言忽然从章豪身上起来 ,分开一道距离,怀疑道,你就是在玩电脑吗?
不玩电脑,玩什么?
我觉得你是在躲避我。
不是的。我确实是在玩电脑。
诺言看了看章豪,本来还准备说什么,但又忍回去了,转身泄了气说,我睡了。
这卧室的气氛就有点尴尬,而且凝重,这样的气氛章豪是不适应的。他在床上又呆了一会,看老婆似乎睡着了,便蹑手蹑脚地回到书房,打开电脑,刚要重新上网,又突然止住了,对着这个猪头似的的东西沉思起来。半天,章豪自言自语道,操,我怎么不会做爱了呢?又半天,章豪好像想通了,大约不是不会做,而是不想做,既然爱也不想做,那么还做什么呢。
四
章豪发觉自己对冬天里最冷的雪有点想入非非。这几乎是由名字引起的,譬如说吧,想起冬天里最冷的雪,也不管实际的天气如何,就觉着漫天里雪花飞舞,那么究竟哪片雪花是最冷的, 她是如何地与众不同?章豪的想象力就这样被规定,多少有点初恋情怀了。
但是慢着,冬天里最冷的雪是男是女?尚待确定,从语态猜测,她好像是女的,可也不一定,网上从来是真假不辩,你以为女的他恰恰是个男的,冬天里最冷的雪若是男的,章豪是无法容忍的,那么就假设她是个女的,一个与章豪一样半夜三更在网上穷聊的女人,又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是否也像章豪一样无所事事,穷极无聊,企图从生活中逃出来,而客居网上。
也许冬天里最冷的雪也同样这般想象着失恋的柏拉图。她先给失恋的柏拉图发“伊妹儿”了。
失恋的柏拉图:
如果我就这样不加掩饰地告诉你,我对你一 见钟情,请你不要吃惊,事实上确实是这样的。
看到你的名字,我就对你感兴趣了,但是让我倾心的是你的胡说八道,多么有趣的想象。 若是我不忍心立即跑开,我就跑不了,但是立 即跑开也是跑不了的。这感觉来得这样突然、 强烈,是我生来的第一次,我是否是你的 另一 半呢。给我回信呀。
章豪是第一次收到网上情书,当然很激动,但激动的反应已不像十八岁的少年,跑到无人的大自然里,手舞足蹈,以帮助消化爱情。章豪现在激动的反应是坐在电脑面前,放大瞳孔,好像要从屏幕里面看见冬天里最冷的雪,而且也只激动一会,便恢复正常了。恢复正常了的章豪,还有些惭愧,让冬天里最冷的雪感到多么有趣的想象,可是柏拉图的,就是说她一见钟情的人是柏拉图,而不是章豪。但章豪也有理由激动 ,毕竟情书是写给失恋的柏拉图的,失恋的柏拉图也许不是章豪,但总有某种关系。
章豪就以失恋的柏拉图的名义,给冬天里最冷的雪回信。
冬天里最冷的雪:
也许我的感觉比你更强烈,我还没听你说话,只看你的名字,就已经一见钟情。你可以从我的言谈中判断我是男的,我确实是男的,但我还无从判断你是男是女,你可不要来耍我,你若是男的,这样给我写信,我会呕心的。期待着你的回音。
没想到冬天里最冷的雪,为了证明自己的性别,干脆发了一张照片给他。章豪看到照片,眼睛花了好些时间,她似乎比想象中的雪还漂亮一些,纯情一些。都说网上无美女,她怎么就长得这么漂亮。难道是网上下载来的明星照,拿来骗他的,这样的事章豪听说过,但即使是骗他的,章豪也愿意受骗。这总比看到一个丑鄙的冬天里最冷的雪好,假设照片就是冬天里最冷的雪吧。她随意地站在草地上,嬉笑着,好像刚刚来到这个星球上,正跟他章豪说着什么好玩的事儿。照片几乎是抓拍的,就是说照片相当真实,未经艺术处理。她寄这样的照片,表示她很自信,确信自己是个美女,这样的女孩在生活中肯定是很矜持的,对男人十有八九是懒得搭理的,更别说主动写信。可到了网上,就不一样了,就完全放开了,看来,女人在网上和在生活中是很不一样的。那么,到底是网上的女人真实?还是生活中的女人真实?章豪思考了一会,最后发现思考这样的问题是很愚蠢的。
章豪也想马上回寄一张照片给她,但他不知道怎样把照片变成数码存进电脑,然后怎样寄给她。既然不能马上回寄照片,这就给他提供了思考的时间,章豪觉着互相看到照片或许是不好的。譬如说吧,看到照片这么漂亮,自然是欢喜的,但是,她的形象也就定于一了,若是没看到照片,便有无限的可能。无限总比一要好,章豪就决定不寄照片给她了,还是上网聊天吧。
准确说,现在不是聊天了,他们是恋人了,应该叫谈恋爱了。
失恋的柏拉图(轻轻地吻了一吻冬天里的雪)说,你真漂亮,太漂亮了。
谢谢。
我为你可惜了,干吗要放弃这么美好的形象,而选择呆在网上,在网上可是无人知道你是这么漂亮啊。
你不是知道了吗?
其实我是不知道的,我看到的不过是一张照片。
你也寄一张照片给我,好吧。
失恋的柏拉图表示他不会寄。冬天里最冷的雪就教他怎样用扫描仪将照片输入电脑,然后寄给她。
我没有扫描仪。
你去找,广告公司都有。
还是别寄吧,我长得很酷,你看了就会爱上我的。
我没看就已经爱上你了。
既然已经爱上了,就不用寄了。
该死的柏拉图,你欺负我,你要失恋的。
打是亲,骂是爱, 你骂吧。
我不只骂,你等着,我还会找到你……
听你的口气,好像是要杀了我。
不是的,我找到你,是要吻你。
章豪就在电脑面前窃笑,觉得网上的女人实在比生活中的女人有意思。就说冬天里最冷的雪,她肯定爱上了失恋的柏拉图,一个从来谋面的人,已经渴望着吻他了,这就证明爱情不仅仅是两半分开的身体吸引,爱也可以是没有身体的,仅仅有语言就足够了,或许单是有一个名字就足够了。
章豪觉得这样的爱情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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