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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入人类非遗代表作名录的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有啥特别?要问温州泰顺
作者:周华诚 编辑: 审核:周华诚 日期:2025-03-08 浏览次数: 分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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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5日,巴拉圭首都亚松森传来佳音,中国申报的“中国木拱桥传统营造技艺”等3个项目,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政府间委员会第19届常会上评审通过,由急需保护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转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开创了中国名录转换的先河。这意味着入选其中的温州泰顺廊桥传统营造技艺已从濒危迈向振兴之路。

不完全统计,泰顺境内现存各式各样的桥梁958座,其中保存完好的古代木廊桥33座、石拱桥266座、石平桥111座、碇步桥248座。这些数字,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统计。有的桥会忽然消失,有的桥又重新生长出来,总之,泰顺被人叫作“中国桥梁博物馆”或者“千桥之乡”大抵没有错。

我们去翁山的路上,就不时见到一座座古桥横跨在流水之上,静默之中,自有一种气定神闲。村中老人荷锄挑担,从桥上过,去外垟,去北垟,去梨垟,去一片片田地,或者走上古道,去往更远的地方。

翁山,以前是一个乡,后来乡镇撤并就不叫乡了,叫作“社区”。这个“社区”归属于筱村镇,大家已然习惯的“翁山”,由几座分散隐藏在深山里的村庄组成,因为在高山上,常被人称叫“崖上人家”。山高涧又深,水流隔阻道路,就需要桥。桥是道路的一部分,有了桥,断开的道路就能被接通。

翻开厚厚的《翁氏宗谱》,竖排的文字,透着一种古老的敬意。其中记载颇多乡人造桥之事——

乾隆四十三年(1778),山峡北垟木平廊桥建成。

乾隆五十五年(1790)十月十七日,外垟郑岙木桥建成,一九二九年五月二十日,翁柽重建。同年,三房翁良馨迁居大昌;三房翁良涢移居库岭单田。

乾隆年间,外垟旗峰桥建成。现存单孔石拱廊桥,为民国十三年(1924)重建。

嘉庆二年(1797),梨垟村水尾石拱廊桥建成。光绪丁亥年(1887)重建。2004年扩建。2018年旧石拱桥被拆,改建水泥结构平桥。

嘉庆三年(1798)冬,翁良馨、翁廷辉为首建成燕溪坑碇步。

我们去访旗峰桥。

在人烟比较密集的原翁山乡政府所在地外垟村,沿一个路口右拐,前行数百米,见得一溪。溪中流水潺潺。水中有一座碇步桥。人在碇步桥上站定,往右手边一望,顿时发现溪涧上现出一座古朴雄浑的石拱木廊桥——旗峰桥。

这是两座桥的呼应。

这座碇步桥,其实是人类最古老的堤梁桥。乡人们也称呼它“琴桥”,因为一个一个碇步立于溪中,就像是琴键。泰顺最为人所熟知的,当是修建于清嘉庆年间的仕水碇步,全长133米,共223步,每步由两块平整条石砌成。仕水碇步是我国现存保留最完好、最古老、最长的古代碇步桥。

除了著名的仕水碇步,其实还有很多小型碇步桥低调地隐于人间,有时是随意放置的几块垫脚石,有时是特意建造的条石碇步,都不甚引人注目,却充满了乡野的趣味。比如与旗峰桥映衬相对的,正是这无名的碇步小桥。走过碇步,沿一条小路行数十步,即到旗峰桥头。

这座旗峰桥,在我们此行的向导、温州市廊桥学会会长钟晓波眼中,正有其独特之美——“洲岭乡的毓文桥、横坑乡的霞光桥、翁山乡的旗峰桥,在我看来,堪称泰顺三座最美的石拱木廊桥,与三条桥、北涧桥等木拱木廊桥相比别具风情,很值得一看,毓文桥秀美典雅,旗峰桥厚重大气,霞光桥兼而有之。”

晓波踏着碇步过溪,时而拍我们,时而拍桥,跑前跑后。看得出来,他对于眼前的乡野与眼前的旗峰桥,都早已熟悉如旧日知交。

沿小路拾级而上。

傍垟溪,村庄水尾,旗峰桥南北横跨,锁住了一个地方的福祉。廊桥一直有风水学上的功用,在泰顺人眼中,廊桥修建于水尾,能把好运与福气留在村庄。这条傍垟溪穿村而过,到旗峰桥这里水流尚缓慢,两山夹峙,野幽林深,风景静美。再往下约百米,忽然大山大水呈现眼前,脚下山峦起伏,云雾奔涌,抬望眼一览众山小,才知身在万尺山峰之上。傍垟溪水至此,不知是化作了流云,还是跌成了飞瀑?反正下游就有一个三重漈景区,其中的金钟潭瀑布也就是千仞绝壁飞流直下的壮观景象。

每一条溪水,都往低处流。老子《道德经》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水一路往下流淌,滋润万物,如此跌宕,这座旗峰桥了然于怀,见证一切。

告别旗峰桥,众人又去寻访另一座野廊桥,位于桥底自然村的郑岙桥,又叫桥底桥。此桥是木平梁混搭石拱木廊桥,宋代始建,民国十八年重建,南北向横跨于门前岭溪上,为单孔木廊桥。

我们去的时候,发现桥边正在大兴土木,修建一条长廊。原先桥头的一座小亭子被挪换了位置,如今的郑岙桥已经被新修的长廊所遮掩,落差既低,交通功能也丧失,景观也无从谈起,便失去了此桥应有的意义。

见郑岙桥如此景况,晓波兄不由连叹几声“可惜!可惜!”

他从一人多高的坡上,纵身跳入溪中,多角度取景拍摄郑岙桥现状照片。溪中乱石横陈,行走不便,晓波左攀右援,想尽办法,一直深入到桥底部去拍照。

这座桥,其实并非什么高等级的文物保护单位,有钱时修葺一下,无钱时就任其沧桑,大概此前刚好有一笔钱,所以我们看到时各个构件焕然一新。这座郑岙桥,据晓波说,最初曾见时更显古朴,因少人关注,而尤为遗世独立。此桥头不远处,有一棵千年柳杉,古桥古木,亘古的溪流与山石,历经沧桑的古老村落,显得如此和谐。

最近几年,我经常在泰顺大地上寻访古廊桥。我也深深地知道,每一座廊桥对于当地村民的精神意义,廊桥在那里,神明在上,人们的内心便觉得安宁。廊桥也因此为人们寄托了很多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廊桥之上朴素的神龛里,神明们默默无言,长久地驻守,自有一份威严在此。过路旅人行经此地,都会驻足停留,小心翼翼地合十祈祷,保佑平安。廊桥保护专家季海波也告诉我,泰顺的廊桥绝不是普通的桥,它甚至反映了泰顺人的精神脊梁,它便是民众当中,心灵的那座桥,可以打到对方最柔软处的。

我在《流水辞:古老廊桥的隐秘之美》一书中写道,“礼失求诸野”,礼在哪里?在乡间。乡间蕴藏着深厚的文化,廊桥是承载这些内容的物质形式。

一座廊桥的建造,从开工到圆桥,把无数细细密密的传统习俗重新带回到人们的日常生活。在若干年的造桥时光中,整个族群的人得以温习千百年前的精神礼仪。在此时此刻,他们与自己早已离去的先辈们心意相通了。

在翁山,山环水转,峰回路转,不时就能发现一座廊桥隐藏在并不怎么显眼的地方。其实,一座座普普通通的廊桥,就像一个个普普通通的人,在自己有限的时光里,创造着自己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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