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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 戏
作者:夏兆平 日期:2003-11-22 浏览次数: 分享到:

 

我是在一所乡村小学读的小学低段,一至五年级全由一个老师进行复式教学。老师姓吴,名方赞,字恋东,经常早上带着已做熟的饭菜从十几里外的地方来上课,中午在我家把饭菜热了吃,因为学校离我家近,因此我也得了许多读书之外的便宜,比如听他说说故事、拉拉二胡、猜猜谜语,或者看他写写对联。

    那年月,乡村里没什么娱乐,吴老师的故事、琴声、谜语、写字就是我们村民最丰富的业余生活。逢着冬冷夏热的时日,吴老师就寄宿在学校,村民无甚招待,就轮着请他吃自制的拉面,而拉面也往往是老师自己动手酿的。夏天的夜里,老师就择一块空地,放一把交椅,沏一壶茶,操起二胡一曲一曲地给村民们拉琴;冬天的夜里,老师就手捧一暖炉,点起一支烟,绘声绘色地给村民讲述前朝古来传。

    偶尔,村里来了戏班子,吴老师就上台面去实实在在地唱上一两个折子。

    那时候,吴老师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和偶像;对于他,我是认之、服之、敬之、又畏惧之。然而暗地里又偷偷模仿他,把他做过的谜语做给别人猜,把他说过的故事说给别人听,把他写过的对联写在墙壁上,把他唱过的戏文象模象样地唱给别人听。

    有一段时间,不知何故,吴老师没有像往常一样正常来上课了。

    我一区区班长又无掌握五个年级局势的能力,杂处的教室里乱成一片。我忙里偷闲选了几个同学溜出学校,管自己做大事去了。

    我们分工找来布料丝线缝制了一套套戏袍子、戏盔帽子,花了很长时间上山砍来野梧桐,雕制成各谱木偶头像、脚模和能够活动的手。然后上彩、绣袍、成身;编剧、司鼓、操琴、唢呐手、前台主唱都做了明确的分工。戏是可以开唱了,可不敢公演;不能公演没有观众,我们就叫了一些比我们较小的小孩来充当。

小孩们把这事说开了,于是全村尽知,自然也瞒不住吴老师。吴老师倒没怎么找我们的不是,但我们知道他在到处打听这事。有一天我们明明看到他放了学后就收拾行李,消失在山的那一边;可正当我们的戏演得正酣时,突地冒出个吴老师来,吓得我们一伙做鸟兽散。我躲在暗处看他,非常仔细地调试着我们做的乐器,还认真地准了准二胡的音,又提起一个木偶耍了几把式,最后他在夕阳的余辉中拖着长长的身影走向山的那边。

    那个宁静的山村夜晚对我们戏班子成员来说谁都无法宁静,谁都不知道明天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

    第二天早上,我们乖乖的坐在教室里等老师,等久了,就不放心    地跑到教室外往山那边看。一个又一个高年级的同学被父母亲叫走去干活了,看看太阳也升起老高了,估摸着老师也许不来了。戏班子的成员和几个戏迷在我的一声令下,挑起戏担子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其时正值春播时节,我们就把戏演到田头去。劳作的农民从山间田野围过来,兴致勃勃地看我们演出,还不时拿出几毛钱鼓励我们。我们唱的是一曲《说唐》。唱到薛仁贵成名回窑洞认妻时,一同学气喘吁吁地跑来说:“老师回来了!”慌忙中把薛仁贵和他妻子及一帮唐朝人物统统收到戏笼里,藏在山草中,然后故作镇定地走回教室。老师早已端坐在讲台上。一节算术过后,老师点名叫我到他的办公室去。我心里好像揣着几十只兔子一样扑通乱跳,到了他的房间,没听他说什么批评的言语,只听他说:“你喜欢戏,这些折子戏的本子拿去看。”

    那天上午,吴老师还在黑板上默写出好几首木偶戏的唱谱让我们抄,又从房里拿出他心爱的二胡,还有京胡,仔仔细细地教我们拉、唱,完了,还坐在我身边,拿起我的作业本写下许多段名戏的经典台词。

    后来我到了一所乡级完小读书,与吴老师促膝相处的时间就少了。只有在村里的红白喜事场上偶尔会遇到他,一是他把自己当成了这村里的人,什么事都少不了一份;二是他依然热爱唱戏吧。而我呢,总免不了要走近些再走近些,看他、听他唱戏。为此小学读完后,我还郑重地向父母提出辍学去学戏的想法。

显然父母并不赞成,而吴老师尤其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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